那天後，秋雲開始試著親近這群素昧生平的姊妹，其實也就是找她們一同吃飯。說著簡單，但光要決定人選就是個難題，首先便排除掉了初風和野分，在那種眼神下進食肯定會得胃病的，連帶的舞風和雪風也跟著出局。最先想到的陽炎經常找不到人，聽不知火說陽炎的早餐經常囫圇地吞個三明治就出門了。
和不知火吃飯雖然不至於有壓力，但寡言的二號艦對於各種話題總是「嗯」「喔」或者點頭搖頭，讓秋雲不知道對方到底喜歡聊天還是討厭，只好作罷。幸好浦風善解人意，看她跟無頭蒼蠅一樣亂撞時主動邀請，對話也相當正常，秋雲都不知道原來可以普通地閒話家常是這麼值得慶幸的一件事。
雖然浦風旁邊還有個磯風。
「……所以說，這是以前的同伴送秋雲我的幸運物。」秋雲一手拿著湯匙，另一手則拿著風雲送自己的橘色色筆，面前是一碗牛丼。
「幸運物啊，肯定很靈驗呢，畢竟演習時妳中彈的機率好像都比較低。」浦風笑著，雖然知道是場面話但聽著總是舒適。
「所以這東西讓妳變得更強了嗎？」磯風忽地問。
「呃……」尤其是會有這種不看場面的奇怪發言時，更如此覺得。「算……是吧？」
秋雲並不迷信，但如果否認了又好像糟蹋了風雲的心意，就是如此難以對話的傢伙。
「朋友贈送的橘色色筆嗎？明白了，浦風，請送我，如此一來我就能更強了。」磯風認真地看向浦風。
「不是啦！那是護身符，不是說妳也拿一樣的東西就會有用。」浦風連忙解釋。「重點是那代表了對朋友的思念以及祝福。」
磯風直直盯著浦風，她思考時不像普通人會歪頭或者眼神漂移等小動作，而是像當機一樣動也不動，雖然思考後的結論常常跟當機沒兩樣。
「明白了，那請妳思念我、祝福我吧。」
「就在妳面前是要怎麼思念啦。」秋雲吐嘈，瞭解磯風不帶惡意之後倒是挺好玩的，只要箭頭別對著自己。
「那要怎樣才能思念呢？」磯風轉向秋雲。
「要分離啊，看不到對方才能思念。思念可是很強大的力量喔！」秋雲半認真半瞎扯。
「明白了，我走了。」磯風放下吃到一半的秋刀魚套餐，起身。
「走去哪啊？給我坐下！」浦風哭笑不得的把磯風壓回椅子上。「秋雲妳也別只教半套！」
「好吧，只好把秋雲我的壓箱寶教給妳了。」秋雲表情嚴肅，努力按下想笑的念頭。「比思念更強的力量，就是，愛！」
磯風眼睛稍微睜大，恍然大悟的點頭。
「陽炎也這麼說過，說姊妹愛讓她變的強大，所以是需要別人的愛嗎？」磯風轉頭看向浦風。「妳愛我嗎？」
「講什麼傻話啦！」浦風紅著臉輕敲磯風的頭，磯風被推歪的腦袋表示不解。
「那秋雲愛不愛我啊？」舞風端著餐點笑嘻嘻的在秋雲旁坐下，野分則因為旁邊沒有空位只好在舞風對面、磯風身旁坐下，表情不滿。兩人都是吃糖醋魚套餐。
「啊哈哈……舞風舞跳的很好，秋雲我很喜歡喔！」
「不是舞風！是姊、姊。」舞風不滿地鼓起臉頰，可愛的沒有一點姊姊風範。
「剛遠征完回來嗎？辛苦了呢！」秋雲傻笑著扯開話題，老實說雖然有想親近她們的念頭，但忽地要稱呼姊妹還是有種跨不過去的感覺，整體而言更傾向平輩而論。
而在三人以外的公共場合，野分表達出來的敵意也少了點，秋雲想或許那是平均分散開來的關係。
五個人邊說笑邊吃飯，準確點說是舞風、浦風、秋雲三個人在聊，磯風偶爾拋出古怪的問題，野分則偶爾回應舞風的詢問，直到飯碗空了都捨不得離開。
「嗨，真熱鬧呢！」陽炎出現在桌邊，腋下挾著一本資料夾。舞風眼睛發亮喊了聲陽炎姊撲上去抱住她，野分臉色一沉，浦風和秋雲普通地打招呼，而磯風則看起來充滿敬意的點頭。陽炎摸了摸舞風的腦袋後對方才滿意的坐回位置上。「打斷妳們真抱歉哪，不過我得暫時借走野分和我們可愛的小妹。」
「可愛跟小妹都是多餘的！」秋雲沒好氣的說，將東西收好起身，同時訝異野分居然什麼都沒說就默默站起，還以為野分會更帶刺的。
『看來最難搞排行榜果然還是初風榜首哪。』
三人同夥伴告別後在陽炎的領頭下前往不遠處的會議室，雪風跟不知火已經在內等待，坐定後陽炎發給了每人一份海圖，計載了海流、暗礁、礁岩等作戰的重要資訊，而陽炎則將詳細資訊投影在布幕上開始講解要點，光聽到可能遭遇到的敵人就覺得會是一場硬仗。
「等等，秋雲我可還是遠征軍哪？」
「妳已經升等啦，上次升等演習的結果下午就會公開了。」陽炎笑嘻嘻的說，秋雲想起她是驅逐艦的代表之一，和輕巡教官來往慎密，就是所謂的內線消息吧？「對妳可能有些勉強，但我需要人手哪。」
「磯風不行嗎？或者其他人？」秋雲明知故問，主要是好奇對方對自家妹妹的評價。
「這次我需要戰鬥上更靈活的人，其他人自然會安排能讓她們發揮的任務。」
聽到這輕巧的回答，可以猜測陽炎多少藉著職位之便讓自家人受到的風險降低。秋雲聳聳肩讓陽炎繼續講解，即將收尾時門突然被推開，一位有著長長馬尾的艦娘楞楞看著眾人。
「抱歉，快結束了，妳們在外面等我一會好嗎？」陽炎揮揮手，在門被關上後加速講解。「以上，兩小時後在第四港口集合，記得去領戰鬥糧食免得餓肚子喔！」
『一場會議完後緊接著一場，看來很忙哪。』秋雲將多了一些塗鴉的文件折起收好，跟其他人魚貫離開會議室，臨走前注意到有些驅逐艦看向她們的眼神不太友善。『特權果然會遭致嫉妒嗎？』
這讓她有些煩惱，雖然要和陽炎型打好關係，但鎮守府畢竟不是只有她們，就算出任務可以同型艦一起，日常生活上還是不免要和其他人交流。其他三個人蠻不在乎的樣子，也不曉得是習慣了還是沒察覺，又或者根本是罪魁禍首之一。
『應該不是雪風吧？感覺挺正常的哪？』秋雲朝雪風靠了過去，小聲地說：「那些人看我們的眼神是不是怪怪的啊？」
「沒事的。」雪風露出習以為常的微笑。「雪風到哪都被這樣看待，別靠雪風太近就不會了。」
『這家人到底是……』秋雲努力維持表情，將話題扯開。
陽炎小隊的戰鬥力比秋雲想像的高，又或者說比她所想的亂來。原來磯風在演習時要大家保持十公尺的最低限度安全距離，又要以最大戰速前進這種陣型是從陽炎身上得到的靈感，而其他三人稀鬆平常照做的模樣，顯然是日常風景。
水花不斷自眼前飛散，是野分濺起的，在嘩啦的水聲與呼嘯的風聲中隱約能聽到開火時地轟隆響。辛苦地跟在隊伍尾端，同時還要分神注意天上的砲彈與海下的魚雷，閃避後要急忙加速才不會被甩開，如果不是最後一人大概會手忙腳亂的被撞上。
「魚雷預備！連續２Ｓ預備！期間持續對敵方重巡開火！Ｓ開始！」陽炎急促的命令從通訊器傳出。Ｓ的意思是從右方開始的迂迴前進，而２則是重複兩次的意思，普通的標準Ｓ是每個人各自做出Ｓ型的路徑，如果從上方來看，白色的航跡會是個互相重疊的五個Ｓ，連續Ｓ則是旗艦先轉，後面的人配合跟上，完美情況下只會有一條軌道。
這在教科書上也屬於進階的航海術，更別提在這種情況下使出，秋雲剛覺得自己太早轉向，邊舉炮射擊邊微調距離時下一個命令緊接而來。
「三點方！雷擊！」
意思是進行三點鐘方向的雷擊，秋雲慢了一步才射出，海面上出現了四道筆直的軌道以及一條差點撞上其他魚雷的斜線。
『哪有人會在Ｓ型運動中發雷的啦！』她在心中抱怨，一般而言都是直線航行時才放雷的。幸好敵方也跟秋雲一樣料想不到，來不及變換前進方向硬生生被擊沉了兩艘，剩下三艘。
「趁現在！狗鬥！」
這指令很簡單，就是衝上去各自發揮，像瘋狗群一樣咬死對方，但驅逐艦對上重巡做起來可就難了。陽炎和不知火一組，野分則和雪風，四人默契地二對一，秋雲乾脆退遠點不斷用機槍射擊騷擾剩下來的那一艘，等她們解決了再回頭收拾。
「哎呀，做的真好呢！」陽炎笑著靠過來，對秋雲比出大拇指。「比我想像中的好喔！」
「妳的指令未免太天馬行空了吧！」秋雲白眼，實在無法忍住不抱怨。「就算妳們都習慣了但秋雲我剛加入耶！」
「哈哈哈！姊姊我看過妳以前作戰的資料，相信妳可以配合的很好才這樣做的。」陽炎插腰大笑。
「那妳還是多懷疑秋雲我一點吧……」秋雲垮下肩膀。
「這點程度可是家常便飯，以後一起訓練就可以彌補上來了。」
「難道不是先訓練才實戰嗎？反了吧反了吧！」
「時間緊迫哪，就快要開始大型作戰了。沒事的，姊姊我可是百分之兩百確定可以維持妳的安全才帶妳出門，絕對不會讓妳們沉沒！」
戰鬥沒有百分之百肯定的事情吧。秋雲如此想，但看到陽炎眼底的認真便聳肩不多說，五人排好隊形返航。本來想回港就趕快休息去畫畫，不料卻遇見了初風在等待。
「啊！」初風瞪著秋雲，轉頭對陽炎喊。「不公平！為甚麼她才剛來就可以和你們一起出擊？」
「秋雲在前個鎮守府可是戰鬥經驗豐富喔。」陽炎摸摸初風的腦袋。「別急，初風好好鍛鍊，遲早也能跟上的。」
初風不甘願地看向雪風，雪風苦笑地幫秋雲說了些配合很好芸芸，雖然秋雲覺得似乎沒什麼成效。
「還不是在演習裡面輸給我……真不知道為甚麼階級會比我高……」初風不甘心的咕噥，看了一眼手中的黑色長方盒，交給陽炎。「下午送到的。」
「終於來啦！」陽炎開心地轉交給秋雲。「妳的禮物，本來想在出擊前交給妳的，可惜耽擱了。」
她在陽炎地催促下將盒子打開，是一雙白手套，左手手背是陽炎型秋雲的羅馬拼音，右手手背則是一顆太陽的刺繡，裡頭有著火焰在燃燒，以及數字十九。
「每個人我都送了一雙，是陽炎型的象徵喔！」陽炎舉起右手，是同樣的手套，太陽內的數字是一，仔細一看不知火、雪風和野分也有，從初風把手藏到背後的狀況來看她也是吧。
「所以，制服不同也沒關係哪，再次歡迎妳加入。」陽炎悄聲地在秋雲耳邊說。
「白色……」秋雲覺得胸口和臉上一熱，不自在的拉拉領結看向一旁。「很容易髒耶……」
「單純收著也可以，不過這是用很好的布料訂做的，不論吸汗、透氣、防滑都是上等，不戴很可惜哪！我建議戰鬥時戴就是了，因為有姊姊的心意，是良好的幸運物喔！」
「反正她有別的幸運物，才不會珍惜這個手套咧。」初風悻悻然的插嘴。
「別亂說！」秋雲終於忍不住，瞪向初風，握緊手套。對方縮了縮肩膀，別過頭不再說什麼。
「都帶著吧，雙倍的幸運不是很好嗎！」陽炎拍拍秋雲的肩膀，看她不知所措的模樣，索性將手套拿過去，拉起秋雲的手替她戴了起來。「有筆繭呢，不愧是愛畫畫的人。」
先是右手，印上了陽炎的標誌，再來是左手，隸屬在陽炎底下的自己。對方還特地和她十指交扣，讓每根手指都吻合在布料上。
秋雲入神地看著，不知怎地，聯想到戒指，也是這樣拉起手、套入，也是這樣宣示所屬。
「呆著做什麼呢？」
陽炎的聲音讓她回神，忽然發現自己居然身穿著純白婚紗站在紅毯上，場景從工廠變成西式教堂前，對方則穿著筆挺的燕尾服。周圍是陽炎型的姊妹撒著花瓣、喊著恭喜。
「什麼？這裡是哪里？秋雲我是誰？」秋雲腦袋大亂。
「妳要嫁給我，變成我妹妹啊！」陽炎型的大姊笑得開懷。
「我——不——會——允——許——的！」
巨大的聲音從天邊傳來，一隻巨大的手拍上教堂的屋頂，然後初風巨大的腦袋跟著探出，滿嘴尖牙噴著火焰。
「糟糕！是超大型初風！快跑！」陽炎大喊，周圍的姊妹一哄而散，秋雲慌張的提起群襬想跑，卻因為不熟悉的高跟鞋而摔倒，對方立刻將她公主抱起，一路往海邊奔馳。
「滾出去！」「夕雲型的都走開！」「陽炎型萬歲！」
背後的超大型初風一邊追趕一邊大肆破壞，不斷將牆壁拍成碎石往她們扔來。秋雲本來還覺得跟陽炎這麼接近很害羞，看到這幕趕緊死死抱住對方的脖子，否則落下了肯定被初風拍成肉餅。
「啊哈哈初風真不坦率呢！」
「才不是那個問題吧！前面沒路了啊！」秋雲看著越來越近的海面緊張大喊，她們兩個可沒穿艤裝，游泳肯定也游不過超大型初風。
「沒問題，來吧！」陽炎打了個響指，忽然從背後飛出了無數瑞雲，在面前排成階梯，陽炎就這樣一腳一個踏著瑞雲飛昇，遠離初風、遠離海面、遠離鎮守府，一路衝到雲層並站在上面。
看到秋雲目瞪口呆的樣子，陽炎自信一笑，說：「為了妹妹，姊姊可是萬能的喔！」
「哪有萬能，妳不就沒辦法讓初風接受秋雲我？」秋雲從對方身上落地，穩穩地踩在雲上，兩人的衣服不知道何時變回了平常的裝扮。
「沒問題的，只要再給那孩子一段時間。」陽炎溫和地笑，在姊妹面前她總是笑著。兩人肩並肩走到雲朵邊緣，遠處的夕陽正在緩緩落下，大海成了一片橘黃，像是戰火氾濫般。
「就像姊姊我對妳一樣。」
「秋雲我……是沒辦法成為陽炎型的。」秋雲低下頭。
「可以的，相信我。」陽炎伸出右手，沒有戴手套。
秋雲看著陽炎的手，猶豫了好一會，緩緩伸出手，碰到了未乾的顏料。
她茫然從床上坐起，拇指碰了碰食指上的黑色顏料，從乾涸的程度來看自己似乎畫到一半昏睡了兩小時，沒綁的頭髮凌亂的搔著臉頰。陽炎站在床邊——正確說，是秋雲所畫的陽炎全身圖立在床邊，下半身一片空白。
似乎夢到了剛轉到鎮守府時的事情，努力想要混入陽炎型，追逐著眾人，以及被陽炎拉著跑的日子。
只是，都過去了，已經不會被纏人的大姊煩了。
因為，陽炎，已經不在了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終於要進入核心部份了！
不過細思了一下發現這一部百合味好像有點不夠濃啊....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
歡迎留下你的意見與鼓勵，我會非常開心的啾咪！